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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惇面无表情地收得更紧, 疼得小丫鬟死咬下唇,也不肯泄出一声痛呼。
“既然闽皓派你来,想必已经知晓咱家的身份。”林鹿冷冷打量着面前的丫鬟,直截了当地问道:“闽皓现下何在?劝你想清楚再回答,我这手下是个粗人,一贯没轻重,若是‘不小心’伤了姑娘,你家老爷也不会因这么一点小事就与我翻脸,自己的性命,还须得自己珍惜才是。”
“——这位姑娘,你说呢?”
一番话说得小丫鬟神情怔动,瞧着并不是油盐不进的主儿,于是林鹿冲秦惇使了眼色,后者会意松开了她,却仍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一副随时待发的模样。
“回禀公公,”小丫鬟得了自由后先是冲林鹿、沈行舟分别福身一礼,而后才揉着被秦惇掐痛了的胳膊,缓缓说道:“奴婢奉夫人之命探查贵客动向,若贵客有意离去,则尽速回报。”
“然后?”林鹿催问。
小丫鬟不大敢直视林鹿的眼睛,抿了抿唇,“然后、然后夫人会想办法拖住二位,能拖得一时是一时,使得二位尽可能晚的离开闽府。”
听到这,一直仔细揣度的沈行舟蓦然睁大了眼,反应很快:“是外面!外面出了什么事,闽皓不想让阿鹿知道!”
林鹿同样想到这一层,与沈行舟快速对视一眼后匆匆往门外走去。
秦惇追在两人身后,走出几步后想到什么,摸出一粒碎银抛向留在厅中的小丫鬟,什么话也没说,一刻不停地跟在两人身后出了门。
那名丫鬟抬手接下,不自觉在指间撵动着,面上浮现些许茫然之色。
——这样气度不凡,做事分寸十足的大人物,会是老爷夫人口中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奸宦及同党?
自此,闽府庆功宴算是不欢而散。
而闽皓的反常之举,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官居兵部尚书,又是闽氏一家之主的闽皓,名下有一赌坊,名“长乐”。
那些权贵勋爵手下哪个没有农田庄铺无数?闽皓开间赌坊,本也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大事。
可如果不是今朝事发,任谁也想象不到,就在这间京城最大的赌坊之下,竟隐藏着一项残忍而疯狂的活动。
斗狗。
简易搭就而成的斗台,两只经受过特殊训练的猛犬,瞪着猩红如血的双目扭打撕咬在一起,森白尖牙、狂吠低吼、不死不休……
以及看台周围,兴奋至极、热情高涨的人群。
血腥惨烈的刺激画面,漫天飞舞的银票赌注,只这两样,就足以令这一赌博项目成为寻常压抑已久的高官贵胄们最隐秘丑陋的心头好。
人性之恶,向来难堪揣测。
毫无征兆的,林鹿一拳打在许青野脸上。
“谁让你这么做的?”林鹿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许青野被打得偏过头去,散下来几缕未束紧的发丝,松松垂落在颊侧,挡住了他的半张面颊。
他咧嘴,露出此时看来白得晃眼的犬齿,低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林鹿一把扯过许青野衣领,微仰着脸看他,眼眸中满是愤恨之意,“说!谁让你这么做了?”
许青野甚至是微微弓着腰的,可就是这么个不甚舒适的姿势,为了让林鹿得偿所愿地拽住衣襟,他便一动也不动地保持着。
“我查过了,闽皓的斗狗场已运作数年不止,算来应是他初入官场那几年开设的。”许青野没与林鹿对视,眼神越过他,不知飘在他身后哪个地方,“这么多年都没出纰漏,你以为仅凭他一己之力,就能做到?”
林鹿皱着眉,攥紧了许青野的领口。
“那是因为…”许青野顺他动作又弯了一点腰,语气仍轻松地道:“来他这里寻找刺激的,还有很多朝廷命官,不为闽皓,就算为他们自己,他们也不会允许长乐坊的秘密曝露在天光之下。”
“没有我,”许青野阴沉笑着,游移着与林鹿对上视线,抬手捏了捏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小鹿儿,你这辈子都等不到斗狗场自露马脚,到时,你扳不倒沈煜杭,再被那死太监推下这个位子,还谈何为林娘复仇,嗯?”
“我自有办法,用不着你自作聪明!”林鹿松开他,明显不虞地挥开许青野捏着自己不放的手。
“是我自作聪明……还是你妇人之仁?”许青野站直了身子,眼眸一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鹿,嘴角的笑分明多了几分蔑意。
“你……!”
林鹿突然就冷静下来,眸中罕见的三分火气逐渐凝结成冰。
面前的男人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陌生。
“你走吧。”林鹿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不趁手的刀…宁可不要。”
许青野堪称有些散漫的笑凝固在脸上。
“秦惇。”林鹿扬声唤道,双目却仍是盯着许青野的。
一直立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的人突然被叫到名字,有些慌乱地上了前:“属…属下在!”
“送客。”说罢,林鹿头也不回地进了里间对侧的书房。
许青野收了笑,看向秦惇时竟带了点茫然。
“你先回去,”秦惇边拉着许青野往外走,边以气音悄声道:“你……唉,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许青野闷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