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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沉不住气的,今日在席上被我挤兑两句,竟然装也不装,扔下筷子就跑了。”

  晏决明和王伯元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微妙。

  崔夫人放下筷子,愠怒道,“也是你好脾气,若我遇上了,怎么也要泼他一脸冷茶!”

  “姨父可是从前就认得这胡瑞?”晏决明想起程荀与他说过的,试探发问。

  孟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陈年旧历了。他这些年,除了肥了腰身,看起来竟也毫无长进。”

  今日宴席上,他不过是揶揄了几句他官途顺遂、靠山强硬,谁想那人脸就青了。再多说几句从前倒在盐运使位子上的老臣,好意提醒他莫要重蹈了覆辙,居然就找了个借口走了!

  最后就留了盐运使司的几个小盐官,可怜见的,全程头都不敢抬。孟忻自觉没趣,干脆甩甩袖子回来了。

  “衙门里今日如何?”崔夫人问。

  “一团乱糟。刘勤手里的窟窿和烂摊子比两淮水系还要密。有人不愿我插手,最好让我乖乖当个又聋又哑的家翁,为此花了大力气呢。”

  崔夫人目带忧思。

  晚饭后,王伯元被崔夫人抓壮丁写帖子去了,晏决明跟在孟忻身后进了书房。

  进门后,孟忻坐到案前,翻开本旧书,道:“说吧,我看你憋了一晚上了。”

  晏决明走到他跟前,从袖中拿出一张名册。

  “这是胡瑞这些年来往的人家中,关系最为密切、赠礼最为逾规的。我翻阅这三年来朝廷盐商的名录,当年纳粮、盐引数目,都一一对应写上了。”

  孟忻接过册子,粗略翻了翻,其中内容之详实,让他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有关每年盐商纳粮、售盐的具体数目,以晏决明经营多年的门路来说,想要拿到并不算难。可这份人情往来的赠礼,除了胡府能够伸手到内部的人,还有谁能拿到呢?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想,“这名册,可是那个叫程荀的小姑娘……?”

  晏决明沉默一瞬,点点头。

  此刻孟忻好像才真正看懂了,程荀在胡家五年的分量。

  一个毫无依仗的孤女,孤身踏进深深宅院中。以丫鬟之身,短短五年就混到了能触碰到这些内部消息的程度,还能从纷繁复杂的信息之中,精准地识别出不符常理的、值得深究的……

  这下,他倒真有些想见见这小丫头了。

  “打从一开始,你

  来扬州就是为了胡瑞?”

  晏决明点点头。

  “那你真该好生谢谢那个小丫头。如今她身在曹营,冒死为你卧底,当真是不容易。”

  晏决明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她并非全为了我。”

  孟忻疑惑地抬起头。

  “在她以为我早已死了的那些年,她就在做这些事了。她的本意并非为谁牺牲奉献。”

  “只是她想去做、敢去做。”

  孟忻皱皱眉,锐利的目光扫过去。

  “你这话听起来像是推卸责任。”

  晏决明坦荡地回望,“我当然承认,她卧底胡府,于我的谋略有益。我只是不想您误会。”

  “她做了什么、想做什么,都不必为了谁,只要为她自己就够了。她远比您想象的要坚定、勇敢得多。”

  况且。

  晏决明垂下眼帘。

  况且,我比谁都想让她离开那个地方。

  孟忻看着他,久久未曾言语。

  门外,小厮突然叩门,打破了屋中的沉默。

  “老爷,门房上送来一件礼,说是盐运使胡大人家送来的。”

  孟忻一挑眉,“拿进来我看看。”

  第49章 箭上弦

  片刻后, 两个小厮抬着个半人高的精致木盒走了进来。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座珐琅盆碧玉珊瑚梅花盆景,玉树琼枝之上,各色宝石熠熠生辉, 奢华至极。

  晏决明轻轻用手碰了碰尚在枝头摇晃的珊瑚花枝, 问道, “这是何时送来的?”

  “门房说, 今日午时便送来了。”

  孟忻哂笑一声,“难怪。”

  “先放库房。”

  晏决明微微挑眉,“姨父这是收下了?”

  孟忻坐到桌前, 打开本折子, 拿起一支玉管紫豪蘸墨舔笔, 慢悠悠下笔。

  “我可供不起这份大礼。这样的好东西,要送去它该去的地方。”-

  孟忻的到来,让扬州本就波谲云诡的局势更加莫测。

  在胡瑞的料想中,扬州官商利益环环相扣, 不说浑然一体, 多年经营下来,也算是休戚相关。他孟忻使出再多的鬼蜮伎俩,恐怕一时间也难以打破多年来的桎梏。

  刘勤是个绣花枕头, 早些年刚来扬州时,他尚且有几分才干。可无数金银粉红好似那化骨柔肠之物,迅速侵蚀了他的骨头, 一滩皮肉就这么毫无阻碍地滑向了琼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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