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孙子

  如意和长安一人一头，用爹爹给他们做的夹子，夹着被扒拉过后从土里翻出来的石子儿。

  两人踩着朝阳，踏着余晖，勤快得让正四处闲话编排大房馋懒奸猾的肖老太太站不住脚。

  村民们不知道的是，当夜幕降临，还有两个披星戴月的身影，穿梭于农田的各个角落。

  肖勇和王英哪里舍得让自家娃娃那么辛苦，当然是能自己多干点活就努力多分担一点。

  几日过后，这荒田的变化天翻地覆，不但杂草尽去，那翻好的地和干净的土处处彰显肖家开荒的效率之高。

  肖老头已经不知道第几回在外头听人夸奖他大儿子一家勤勉能干，面上笑容也从勉强逐渐变得愈发僵硬。

  村民们的每一句赞赏都好像扇在他脸上的巴掌，每个字都在提醒他，将老大家分出去，是怎样一件蠢事。

  但错已铸成，总不能现在还舔着脸去让孩子回来。

  想到这里，肖老头敲烟杆的动作忽然一顿。

  当真……不可以么？

  也是这时，沉寂多日的老宅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打开门，看着门外这张因为许久不见多少有些陌生的脸，肖老头不大确定地问：“耀祖？”

  比上次见面壮硕了不少的肖耀祖满脸不耐烦：“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说完便当先进了院子，朝厨房走去：“饿死我了，有什么吃的？”

  他理所当然地招呼了一声，“哦对了，记得把我的书搬进来。”

  肖老头看着院门外那些乱七八糟堆放着的书本，还未意识到它们代表了什么。

  次日，当雁回村的村民们还在谈论肖家那片地时，肖耀祖在祖父祖母的陪伴下，十分高调地游荡在村头村尾。

  他本人其实不大乐意：“你们不是说带我出来买肉么？怎么这么远？”

  “我不管，我要回去！”

  老太太还没炫耀够，尤其是远远看到如意走来的时候，她特意提高了音量。

  “俗话说得好，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今后咱们老肖家可就靠耀祖你光耀门楣咯！”

  “咱不学那些地里刨食的，胸无点墨，只能每天面朝黄土，这辈子都没出息……”

  这话说的，就连站在肖耀祖另一边的肖老头都觉得别扭。

  他们老肖家，可也是农户。

  老太婆这是连自己一块数落了呀。

  如意只当看不见，想越过他们，可肖老太太炫耀的劲儿还没过去，直接把人拉住了。

  “哎哟这不是如意么，还记得你哥哥不？就是在镇上读书的耀祖哥哥。”

  肖耀祖一脸嫌弃地避开，生怕被如意身上的泥点子弄脏。

  如意大大方方翻了个白眼，一点儿没惯着他。

  肖耀祖黑了脸，嘟嘟囔囔骂了句“泥腿子”。

  如意好气又好笑，屁大点的孩子，还搞起职业歧视来了。

  没有家里这些泥腿子，他读个屁的书。

  要不是老太太铁钳似的膀子，她分分钟怼得这家伙妈都不认识。

  深知自己在老宅这二位眼中还比不上肖耀祖一块双下巴，如意嗯嗯啊啊地应着，只用眼神骂人——好汉不吃眼前亏。

  别看肖老太太三天两头说这疼那疼干不了活，手上的劲儿啊，大着呢！

  肖老太太轻咳一声：“害，这不是你哥哥难得回家来了么，你奶我准备给他做顿好吃的，现在特意带他去买肉呢，那猪肉摊哪儿去了？我怎么都找不着了？”

  哪儿来的哥哥，她就长安一个哥。

  这孙子算个球。

  如意听出她这是在为自己满村秀孙子找借口，幽黑的眼珠转了转，吐词清晰地大声道。

  “呀，奶你真是太久不买肉了连路都不认得啦！”

  “也是，这之前家里没肉都是让我爹爹进山打猎去的，买肉的张爷爷都快不认识咱家人啦！”

  肖老头肖老太的脸同时一黑，假装看不见周遭突然变化的目光。

  可如意那清脆的嗓音还再继续。

  “孙子难得回来，那是得买点好吃的！”

  “奶您多给他买点肉，可千万别买那些便宜的下水和边角肉，就买大五花！还有上好的肋排，搞点糖多放油，那什么红烧排骨锅包肉糖醋里脊酱肘子，都给孙子炖起来！”

  她语气欢快，仿佛是在发自内心地替老宅欢庆耀祖回家，可那菜谱，一个比一个剜老太太的心。

  肖耀祖已经两眼放光，连带着看如意这个土丫头都觉得顺眼不少。

  如意看他那副哈喇子快要收不住的模样，继续加料。

  “哦对了，我听说城里人顿顿都吃得好，奶可不能把孙子饿瘦咯，家里的鸡我记得养的挺肥，要不然宰了给孙子煲汤喝补身体？”

  她左一句“孙子”右一句“孙子”，听的肖耀祖怪别扭。

  怎么感觉自己被占便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