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迷雾海中的商人7

  他躺在床上，意识逐渐变得朦胧，到后来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依然没有入睡，又或者处于两种状态间的游离中。他以为自己会像在风暴海上那样经历一次惊心动魄的梦境——对此他内心既恐惧又怀有些许期待——会看到迷雾海中波澜壮阔的场景，以及遇到不可言说的神只，可事实上他终日没有离开过船长室，周围的浓雾像是阴暗的手掌，不断向他身体推搡挤压，而他又无法从这场“噩梦”中解脱出来。

  雾气在他身上液化成冰冷的水滴，但很快又被他散发出的热量蒸发。他感觉自己正在发烧，喉咙干涩得快要冒火，却没有力气起身去拿水。米莉……雪熊……拉斯基亚，随便谁都可以，他暗自喊道，给我拿水来，我要水。没有人回应，“黑夜之剑”号破雾船安静得像是停泊在港口中。渐渐地，他便不再感到干渴，那是又一段重新开启的意识，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但他的身体依然无法挪动分毫。

  之后，他听到一个推门而入的声音，紧接着庞大的身形于他床前站立。他听不清那个人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对方就是雪熊。片刻的躁动后，船长室再次恢复了平静，蜡烛比先前绽放出更加明亮的火光，却依旧朦胧。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咸涩的风不知从墙壁上的哪条缝隙中不停地钻入，发出幽鬼般的鸣叫。那不是神只的声音，罗萨提醒自己道，只是猛烈的大风。按照以往的经验，一旦大风吹起，海上的浓雾便会退去，可眼下屋内的雾气却依旧浓密不散。气温似乎变得越来越低，雾气在他脸上凝结成霜，不一会儿脸颊便已僵硬得像是戴着一副面具。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在游离的状态中越陷越深，这意味着他离醒来越来越远。

  需要有个人来唤醒我，他发觉自己此刻的头脑格外清晰，格外冷静，可能存在某种梦魇将我摄入了某种混沌的梦境之中。可是要怎么做呢？他犯了难。他需要有人唤醒自己，可不醒来告诉别人，别人又不知道他需要被人唤醒，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第二次进入船长室的时候，雪熊似乎察觉到了罗萨的异样状况。他在船长室中待了很久，一直到罗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剧烈摇晃，随后不断地下坠又下坠，听到雪熊那亲切的声音在耳边轻喊：“大人，大人，罗萨大人……”

  事后罗萨将这个情况告诉雪熊，高大的雪覆城人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我不清楚，大人。”他憋着嘴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状况，就好像，好像……”

  “好像被梦魇攫住了身体。”罗萨替他补充完。

  “是这样，大人。”雪熊愁眉苦脸地说，“但梦魇就像其他的神只，也只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中的一个。不过，在雪覆城，人们对这种情况有专门的一个词。”

  “是什么？”罗萨大口地饮下一杯温热的葡萄酒，接着又倒了一杯。

  雪熊解释道，“我们叫这种情况为‘雪境’，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