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卦不敢·青丝缠符
寒潭之水冰冷刺骨,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猛地炸裂开来。铁十七和巫铃的身影如同破布袋般被抛上骸骨平台,重重砸在布满惨白裂纹的黑色岩石上。铁十七巨大的身躯几乎将巫铃整个护在身下,他紧闭着那只为了救巫铃而永远失明的右眼,左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瞳孔浑浊涣散。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冰冷的潭水混杂着口中不断溢出的、裹着内脏碎块的血沫,从他惨白的嘴角蜿蜒而下,在身下迅速洇开一片冰冷的暗红。他裸露的右臂上,被噬灵鞭烙印覆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灰败色,仿佛生命力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粗暴抽走。陆昭雪怀中那气息奄奄的孩子,似乎被这巨大的水声和浓重的血气惊扰,发出一声细弱猫叫般的痛哼,小腿伤口处紫黑色的硬痂边缘,又开始渗出粘稠的毒液。
“十七!铃铛!” 陆昭雪的声音撕裂了平台上弥漫的黄泉死气与绝望。她挣扎着想扑过去,怀里的孩子却成了无法放下的沉重枷锁。
巫铃的状况同样凄惨。她半边身子被铁十七护着,露在外面的左臂上那道为了救幼童而割开的狰狞伤口,被冰冷的潭水泡得边缘翻卷发白,却诡异地没有多少血流出来。纤细的手腕上,盘踞着的碧鳞蛊王此刻黯淡无光,细密的鳞片紧紧闭合,如同死去多时的石头雕塑。她费力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微弱的气音,唯一能动弹的手指死死攥着铁十七胸前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指关节用力到发白。那双曾经灵动狡黠的杏眼空洞地睁开着,倒映着空中翻滚不休、已被黄泉印染成死黑色的毒瘴,如同两口枯竭的深井。
“嗬…嗬…” 铁十七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左眼艰难地转动,似乎想确认巫铃的安危,最终却只能徒劳地聚焦在头顶那片绝望的幽冥天幕上。他体内噬灵鞭的本源烙印在黄泉死气的刺激下躁动不安,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经络里疯狂穿刺,让他控制不住地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暗红的血沫。
平台中心,黄泉印的幽光如同活物般在夜无痕宽阔的后背上缓缓流转、明灭。每一次光芒闪烁,都伴随着豁口中喷涌出的、更加浓郁的阴风和无数冤魂厉魄无声的尖啸。他如同扎根于九幽的魔像,浑身浴血,面具边缘蜿蜒着粘稠的血泪混合物,大腿上三支漆黑的追魂梭随着他身体的轻微晃动而颤巍巍抖动,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出更多温热的血,滴落在惨白裂纹遍布的地面,瞬间被死气侵蚀成黑褐色。他微微歪着头,那双透过幽冥漩涡般眼眸射出的、毫无人类情感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平台上每一个活物——陆昭雪怀中的孩子,濒死的铁十七与巫铃,挣扎爬起的谢青符,以及蜷缩在角落、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云织月。那目光里只有毁灭的空洞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生者气息的强烈排斥,仿佛在评估着什么。
“夜…” 陆昭雪抱着孩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霜纹下裸露的脖颈肌肤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她毫不怀疑,此刻的夜无痕,一个念头就能引动黄泉阴风将所有人吞噬殆尽。
“夜大哥!” 谢青符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嘶哑,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侵入体内的蚀魂烟余毒。他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夜无痕侧面,不敢触碰那冰冷的、散发着绝对死气的身体,只能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夜无痕空洞的视线与重伤的伙伴们之间!“醒醒!看清楚!是我们!是阿雪!是十七和铃铛!还有月儿!”
他的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死寂中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夜无痕背后流转的黄泉印幽光似乎凝滞了那么一刹那,豁口中喷涌的死气风啸也微弱了些许。面具下,那漩涡般冰冷的眼眸深处,极其艰难地挣扎出一丝微乎其微的、属于“夜无痕”的困惑与痛苦。他缓缓地、僵硬地转动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那双幽冥漩涡般的眼睛,终于落在了谢青符布满血污和焦急的脸上。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如同撕扯布帛般的轻微声响。
嘶啦——
声音微弱,却尖锐地刺破了压抑的死寂。
谢青符猛地扭头望去。
只见蜷缩在岩凹阴影里的云织月,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她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自毁的专注。她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左手死死揪住自己鬓角处一缕新生的、还带着脆弱柔顺光泽的黑发!那缕黑发,是她燃烧十年寿元占卜后,在满头刺目霜雪中新长出的微弱生机!
此刻,她竟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扯!
一缕带着细嫩头皮、甚至渗出血丝的脆弱黑发,被她生生从鬓角撕扯下来!断口处立刻渗出细密的血珠,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划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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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沾着血的手指以一种令人心碎的笨拙和急促,飞快地捻起那缕黑发,试图将它编织成某种绳结的形状!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指尖每一次笨拙的缠绕都在剧烈颤抖,新生黑发的柔韧度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粗暴的编织,不断有发丝断裂、散落。但她全然不顾,眼中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盯着那些脆弱发丝的每一次缠绕,手腕上黯淡的护命绳随着她的动作微弱地抽搐。
“月儿!你在做什么?!” 谢青符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比黄泉死气更让他恐惧!他嘶吼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死死攥住了云织月那只沾着自己鲜血、正在撕扯新发的右手手腕!
触手一片冰凉湿滑,全是冷汗和刺目的鲜红!
“放手!谢青符…放手!” 云织月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濒死的决绝。她猛地抬头,那双原本清澈如星月的眼眸里此刻布满血丝,深处翻涌着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的火焰,直直撞进谢青符眼中。“牵机引…只能用这个…我的命…换他的清醒!换…换十七和铃铛的…一线生机!快…来不及了!黄泉印彻底苏醒…我们都得死!”
她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谢青符的心口。手腕被她用力挣扎着,冰凉的血蹭了他一手。
“放屁!” 谢青符的咆哮声炸响,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和一种撕心裂肺的恐慌,震得头顶翻滚的死黑毒瘴都似乎滞了一瞬!“用命?用你这最后一点新长的命?!云织月!你看看!” 他几乎是粗暴地将她的手腕拽到两人眼前,拇指用力抹开她手腕上混合着汗水和血液的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