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燃寿窥天

  咸腥刺骨的海风如同裹着碎玻璃的拳头,狠狠砸进偷渡船腐朽的底层船舱。风里混杂着劣质桐油、霉烂货物和鱼内脏的腐臭,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古老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噪音——那是龟甲在巨大压力下寸寸碎裂的哀鸣。

  油灯仅剩的一点豆大火苗在狂风中疯狂摇曳,将船舱内的一切拉扯成扭曲跳动的鬼影。云织月蜷缩在角落里一堆散发霉味的麻袋上,枯槁如秋草的白发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她颤抖的双手死死按着一块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古老龟甲,指缝间渗出粘稠的血珠,正顺着龟甲的纹理艰难流淌,试图弥合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白发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丝丝缕缕缠绕在龟甲最深的几道裂痕上,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紧绷声。她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龟甲表面,那上面,用燃烧生命为代价催动的血色龟纹,正扭曲着映照出骇人的景象——一艘如山岳般巨大的黑色战船,正劈开墨色的浪涛,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势态碾压而来!船体侧面,一个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巨大烙印“窥天者”,在幽暗的海面上散发着不祥的微光。更可怕的是甲板之上,密密麻麻站满了身着统一星纹道袍的卦师,足有八百之众!他们脚踏玄奥的北斗罡步,手中罗盘指针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齐刷刷地、精准无比地指向了这艘偷渡船,指向了船舱底层深处某个正在微弱搏动的核心——那颗被铁十七融入偷渡船龙骨的星辰砂核!

  船舱剧烈摇晃,像一只即将被巨兽撕碎的破蛋壳。

  “东北方……有生路……” 云织月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血块。她那只被白发遮掩的右眼空洞洞的,残余的眼眶边缘,一道深可见骨的陈旧烙痕——“天机傀儡”四个扭曲小字,在昏暗光线下如同蠕动的蛆虫。这烙痕此刻正隐隐发烫,灼烧着她早已麻木的神经,带出三年前那个被刻意遗忘的炼狱场景:冰冷刺骨的天机阁禁地,巨大的青铜卦盘散发着幽光。她被师尊,那个曾被她视若神明的老人,用冰冷如铁钳般的手,死死按在卦盘中央。烧红的烙铁带着令人魂飞魄散的焦糊味,狠狠烙穿了她幼嫩的眼睑皮肉,刻下这屈辱的印记,伴随着师尊冷酷到极致的声音:“天机傀儡,无需双眼,只需…服从!” 剧痛和绝望中,她曾为了活命,为了逃离那永无止境的窥探与操控,对着卦盘嘶吼出一句毫无根据的谎言:“东北方!东北方有生路!” 这句谎言支撑着她从地狱爬出,一路逃亡。此刻,这句谎言竟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催命符,成了追兵最精准的灯塔。“这句谎言……” 云织月染血的嘴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血珠从嘴角滑落,“……竟成了真。”

  “嘶——昂!” 一直盘踞在巫铃肩头,慵懒地啃食着船舱壁板上霉斑的碧鳞金蛟,突然猛地昂起三个狰狞的头颅,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金蛟碧玉般的鳞片根根倒竖,六只冰冷的竖瞳死死盯住船舱中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船舱中央,夜无痕倚着冰冷的舱壁,面具早已碎裂得只剩下几片残破的青铜还固执地挂在他耳际和下颌。面具残片下,那道狰狞的、为陆昭雪挡下烙刑的灼痕,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正散发出惊人的高热。而坐在他身侧、同样紧靠着舱壁的陆昭雪,左眼周围那繁复玄奥的冰霜纹路,竟与他下颌的灼痕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冷一热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狭窄的船舱内激烈碰撞、共振,投射在对面布满锈迹和霉斑的舱壁上,竟形成了一幅扭曲、重叠、不断变幻的双重卦象光影!光影的核心,正是云织月手中那块龟甲上最深的裂痕!

  “你的龟甲……” 夜无痕的声音透过面具残片,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在流血。”

  云织月缓缓抬起头,仅存的左眼看向那投映在舱壁上的双重卦象光影,那光影正剧烈波动着,仿佛预示着一场灭顶之灾。她没有看夜无痕,目光空洞地落在自己染血的掌心,那里,鲜血正从强行催动龟甲的反噬伤口中不断渗出。

  “不是龟甲。” 她轻轻地说,语气平静得可怕。然后,她伸出另一只同样枯槁的手,猛地从额角扯下一大绺灰白干枯的头发。那白发在她掌心无风自燃,瞬间化作一小撮带着火星的灰烬。灰烬并未飘散,而是诡异地悬浮在她掌心上方,飞快地旋转、凝聚,竟凝成一行由燃烧灰烬构成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卦辞!

  那卦辞如同活物般扭曲变幻,最终定格成一幅让船舱内所有人血液几乎冻结的画面——五颗光芒各异的命星(代表他们五人),被无数条粗大、冰冷、闪烁着“窥天者”烙印符文的暗金色锁链死死缠绕、勒紧!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庞大无比、缓缓旋转的青铜卦盘虚影。卦盘的边缘,正缓缓凝结出五枚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由纯粹魂力构成的巨大魂钉虚影!钉尖,直指那五颗被锁住的命星!

  小主,

  “是我的命数……” 云织月的声音如同丧钟,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心头,“……三个时辰后,我们会被炼成卦盘魂钉。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就杀出去!!!” 铁十七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震得船舱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猛地站起身,独眼中燃烧着狂怒的火焰,布满疤痕的右臂上,暗金色的噬灵毒藤如同苏醒的巨蟒,瞬间暴长!毒藤末端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绞碎了船舱锈死的铁门门锁!门板轰然向内倒塌,灌入更猛烈的海风和震耳欲聋的浪涛声。他胸口的星辰砂核感应到主人狂暴的情绪,猛地炸开一片刺目的幽蓝电弧,噼啪作响。更令人侧目的是,他身上那件由新生藤甲覆盖的胸膛表面,此刻竟清晰地浮现出陈百草残影消散前,最后以神念烙印传授给他的《百草诀》核心符文!符文流转着翠绿的生命力与噬灵藤甲暗金的毁灭气息交织,映衬着他独眼中玉石俱焚的疯狂,“老子的人头……喂鱼也不喂那劳什子卦盘!”

  “杀不出去。” 谢青符的声音像冰锥,刺破了铁十七的怒吼。他背对着舱门,面对着冰冷的舱壁,指尖蘸着自己喉间那道尚未愈合、随着呼吸明灭不定的血符渗出的鲜血,在布满铁锈的舱壁上飞快地勾画着。那血符线条扭曲诡异,带着强烈的破禁之意。然而,当符纹的末端试图触及船舱深处、那被龙骨包裹的星辰砂核位置时,异变陡生!血符上的光芒猛地一暗,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紧接着符纹竟如同被点燃的引线,瞬间逆燃!猩红的火焰沿着血符的轨迹倒卷而回,灼烧着谢青符的指尖,发出皮肉焦糊的嗤嗤轻响!

  谢青符闷哼一声,猛地缩回手,指尖一片焦黑。他喉间的血符光芒急促闪烁,映照出他苍白脸上瞬间掠过的痛苦阴影,那痛苦并非全来自指尖的灼伤,更深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血符逆燃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地牢,八岁的自己被人强行按住,冰冷的刻刀剜走他天生蕴含符道灵光的脊骨!他喘息着,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沙哑:“天机阁的‘锁魂阵’……专克命骨异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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