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残炉生烟
腐尸花田在子时彻底苏醒,浓得化不开的甜腥气混着泥土深处的腐败味儿,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烂的蜜糖。星星点点的幽蓝磷火,从那些形如巨人腐烂手指的巨大花朵缝隙里无声无息地飘出来,在几乎凝滞的夜气中缓慢浮动,将整片花田涂抹上一层冰冷、诡异的光晕,照得人脸发青。
铁十七就蹲在这片鬼火摇曳的光影里,背对着众人,巨大的身影被磷火拉得扭曲变形,投在旁边的锻铁炉残骸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三天前那场惊天动地的雷劫,把他视若珍宝的锻铁炉彻底劈成了两半,如今只剩下半截焦黑的炉膛歪斜地戳在泥地里,断口处狰狞交错的金属纹路,依然残留着丝丝缕缕微弱却令人心悸的紫色电弧,偶尔“滋啦”一声轻响,迸出几点短暂的火星。更令人心头悚然的是,那炉膛内壁上熔蚀出的雷击纹路,竟与几步之外、枯树下谢青符脖颈上那道蜿蜒如毒蛇的陈旧灼伤疤,有着某种令人不安的相似——扭曲、焦黑、散发着一丝毁灭的气息。
他摊开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掌心早已被噬灵草霸道无比的汁液腐蚀得坑坑洼洼,新伤叠着旧伤,红黑色的皮肉翻卷着,不断渗出粘稠、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黄绿色脓液。他毫不在意地捏起几滴这剧毒的汁液,对准炉膛内一块尚未完全冷却、散发着暗红光亮的火炭,轻轻一弹。
嗤——!
一股浓烈到令人舌根发麻的焦臭味猛地腾起!墨绿色的毒烟如同有了生命般翻滚扭动,瞬间弥漫开来,其中竟诡异地夹杂着一丝铁水与草木焚烧后的奇异焦香。这股混合着剧毒与毁灭气息的味道,毫无阻碍地钻入铁十七的鼻腔,他非但没有躲避,反而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大口,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当家的,”铁十七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打磨生锈的铁皮,他抬起眼皮,布满血丝的瞳孔里映着那口被他踹到脚边的、破烂不堪的乞丐铁锅。锅底糊着不知多少年的陈年粥痂,黑乎乎硬邦邦的一大块,随着他刚才那一脚,此刻正“簌簌”地往下掉着渣滓。“你真觉着……就这玩意儿,能炼出幽冥殿那种削铁如泥、斩魂断魄的宝贝匕首?”他咧开嘴,露出被烟草和劣酒熏得发黄的牙齿,笑容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和狂悖,“老子当年在幽冥殿地牢里,随便捡块磨尖了的铁片撬锁,都比这破锅看着顺眼百倍!指望它?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陆昭雪那双在幽暗中闪烁着碎金般光芒的瞳孔,平静地扫过铁锅边缘一道歪歪扭扭的巨大豁口。豁口边缘残留着半片早已干枯发黑的腐尸花瓣,像是被粗暴地嵌了进去。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步上前,伸出指尖,轻轻抚过那油腻厚重、积满人间烟火污垢的锅沿。“陈师父的手札残页,《星辰炼器经》开篇有言,”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远处溪涧方向隐约传来的、巫铃捣药的沉闷“咚咚”声,以及夜无痕在角落磨砺他那柄灰色匕首时,发出的那种令人牙酸的、持续不断的“沙沙”声——那声音单调而冰冷,听上去竟像极了醉红楼后巷里,那些饿极了的野狗在疯狂啃噬丢弃的硬骨头的动静。“凡器炼魂,需历百劫。染过百家烟火,浸透人间悲欢,方能生出一点通灵慧根,知人心,顺人意。”她的指尖在油腻的锅沿上细细摩挲,仿佛在读取岁月的密码。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指尖触碰到几道极其细微、几乎被油垢完全淹没的刻痕。她用力抹开那层厚厚的污渍,借着飘忽的磷火微光细看——那并非偶然的划伤,而是一道道刻划得极其认真、甚至带着几分颤抖的、歪歪扭扭的符文线条!
“隐云谷……”陆昭雪低声呢喃,指尖划过那熟悉的纹路,仿佛触碰到了三年前那场遮天蔽日的灾厄尘埃,“是灾民们……领粥时,用指甲刻下的……祈求活命的‘生字符’。”
一股裹挟着冰凉磷火的夜风,呜咽着掠过死寂的花田,掀起阵阵粘稠的甜腥气浪。靠在枯树下的谢青符,猛地呛咳起来,脖颈上那道雷击疤随着咳嗽抽搐般起伏,渗出的黑红色血珠,顺着皮肉沟壑滚落,恰好滴落在膝头一张摊开的劣质黄符纸上。殷红的血墨在符纸上迅速晕染开来,勾勒出的线条竟隐隐构成一个北斗七星倒悬的诡异图案。
少年苍白的手指蘸着混合了剧毒蜂毒和腐骨草阴寒的污血,在符纸上游走,每一笔都牵动脖颈的伤疤,带来钻心的灼痛。突然,他沾满血污的手指猛地一顿,画到一半的符文线条骤然扭曲崩断!
“戌时三刻,”谢青符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清明,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西南……起风了!”
话音未落,他竟毫不犹豫地将那张画着倒悬北斗、尚未完成的血符狠狠撕碎!“噗”的一声轻响,染血的碎屑并未飘落,反而诡异地悬浮在弥漫着剧毒烟雾的空气里!下一刻,所有的碎片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瞬间凝聚成一个箭头形状,箭头笔直地指向铁十七脚边那片疯狂摇曳、散发着贪婪气息的噬灵草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哈哈哈哈——!!!”铁十七的狂笑声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震得周围几株高大的腐尸花肥厚花瓣都瑟瑟发抖,簌簌落下几片。他眼中的血丝根根暴起,充斥着一种近乎毁灭的亢奋。“好!够邪性!老子喜欢!”他狂笑着,弯腰一把抄起那口破烂铁锅,如同挥舞着一柄开山巨斧,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半截残留着雷纹的锻铁炉残骸狠狠砸去!
哐当——!!!
刺耳至极的金属撞击声撕裂了花田的死寂!乞丐铁锅狠狠地砸在焦黑的炉膛边缘,巨大的力量让本就破烂不堪的锅体瞬间变形、崩裂!无数细小的、滚烫的火星如同被激怒的蜂群,随着撞击猛地迸射开来!有几颗炽亮的火星,带着惊人的高温,不偏不倚地溅落在铁十七脚边那几株最粗壮的噬灵草根茎上!
嗤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骤然响起!只见那几株噬灵草如同被剧痛激怒的毒蛇,粗壮的根茎猛地抽搐、收缩,碧绿粘稠、蕴含着狂暴吞噬之力的汁液竟如同活物般疯狂分泌、涌出!更骇人的是,这些碧绿色的汁液仿佛嗅到了金属的气息,竟如同无数细小的绿色触手,顺着乞丐铁锅崩裂的缺口边缘,飞速地向上蔓延、攀爬!眨眼间,就将大半口破锅染成了诡异的幽绿色!
“够劲儿!真他娘的够劲儿!”铁十七眼睁睁看着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兴奋得全身颤抖,布满疤痕的脸上肌肉扭曲,眼中燃烧着纯粹的疯狂,“比醉红楼最烈的胭脂酒……还要烈上百倍!这才够味!这才配得上老子要炼的刀!”他竟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