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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布和回来,诺敏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孩子们衣服都短了,而且……我也想添一件新袍子。”
“不去。”布和头也不抬地说。
“这次是跟着新可汗与公主来的商队呢,不会那么坏的,去看看吧。”
“不——去——”
诺敏见这态度,恼了:“随你!”
转而把孩子叫到身边:“额吉带你们去看看商队那里有什么热闹。”
孩子欢呼起来。
诺敏出去牵马,把孩子先放在马背上,自己跨上马,正要走,忽然听见身后布和喊:“等一下。”
“干什么?”
“谁知道又是什么人,我跟着你们去。”布和黑着脸道。
他们一家人骑着马,立刻往敖包处赶。商队正驻扎在这里,据说明天就要启程了。是以虽然已是黄昏,仍有十来个牧民围在那里,也有小孩子在帐篷里钻来钻去玩的。
布和打量了一会儿商队的毡包。
草原上人的境遇,看毡包能看得出一些,越是家境好的,毡包越白越新,反之则是破破烂烂的。这队商人的毡包倒是看着挺整齐的,让他感到有些惊讶的是,这毡包面前竟然还树立了一面淡紫色的旗子,旗子上有月牙的图案,似乎写了什么字。
如果他认识汉字,就知道写的是“大盛魁”的字样,不过光看这紫旗已经足够令他记忆深刻。
诺敏带着孩子下马,往商人们摆在外头的简易摊位走去。
布和也下马,牵着两匹马,发现旁边还特意立了几根栓马柱,这倒是方便。他将马儿栓好,向妻儿走过去,正看见诺敏伸手摸着一匹鲜红的布。
一瞧见这似曾相识的颜色,布和胸膛里就升腾起怒气。
那守着摊子的商人正笑盈盈地说着这布的好处:“江南织出来的细布,颜色特别好看,做袍子特别好,远远望上去很显眼,夫人好眼光!”
布和突然出声:“上次买的布,穿两次就破了。”
他本来就是大嗓门,如此一嚷嚷,格外清晰,周围几个正在挑选货物的牧民都转过头来。
商人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这位朋友,我们商队是第一次来这片草原,您可能认错人了。”
“谁是你朋友!”布和的声音愈发高了,“嘴上说得好听,卖的东西却经不起用。你们‘胡扎’一贯就是这样!”
他说的“胡扎”,发音正是汉语里的“伙计”变种。这时候说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那守着摊位的还真是大盛魁的一位伙计,听见这样叫他,也有点急:“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又不曾招惹你!”
“呵,你们都是一样的。”
旁边的牧民,曾经也有被游商坑过的,听见此语有些共鸣,低头议论。
吵吵嚷嚷的,连帐中的大盛魁总掌柜王相卿并着范家的周七娘都听见了,忙走
𝑪𝑹
出来。
王相卿用流利的蒙语开口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是管事的,可以和我讲。”
那伙计见着他们来,颇为委屈解释:“他们说上次有商人坑了他们,非要说我们是一样的!”
“对客人说话,不许这样子语气。”王相卿沉下脸,“你若不改,我会扣你奖金。”
大盛魁的框架,有不少规则是公主定的。比如资深伙计可以拿到“身股”,在商号总收益收益中有分红,寻常的伙计则是拿基本月钱加提成与奖金。
听到奖金,这伙计撇了撇嘴,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标准笑脸。
布和见这商人头目一样的人先管了管自己人,鼻子里出气:“我就是被你们胡扎骗了,还不能说嘛!我连那破袍子都带来了,你等着!”
说着,他一口气跑个来回从马驼着的毡包里翻出一条衣袍。这是他特意带过来的,打算好好质问一下,同时避免想要再买东西的妻子又受到欺负。
布和将那褪色得不成样子的袍子一抖,展示着道:“瞧瞧,这颜色原先也好看,一下水,嗷呦水都变成红彤彤的啦!再瞧瞧这口子,第二天才上身,喀嚓一下就裂开了!”
围观的牧民亲眼瞧见那色泽难看且开裂的衣袍,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个刚买了布匹的不住的把自己手上的布匹翻来覆去的看,还要对一对日光,扯一扯,万一这也跟布和所说的一样,买回去就坏了可如何是好?
王相卿也察觉到旁人的动作,皱了皱眉,陪着笑说:“这位壮士,能不能让我细看一下这袍子?”
“你看,我还怕你看!”布和把那件破红袍往他手里一塞,语气颇为复杂,“卖我的人态度也跟你一样的好,他还说我是朋友呢!结果,就是骗朋友!”
王相卿一面检查着那破红袍,一面用余光瞥见,远处有个侍女打扮的女子扭头走远了。心道麻烦。
这侍女一看装束估摸着是公主派人过来督导的。公主于这方面很是上心,并不是甩手掌柜那一类的贵人,只管每年到底收些分红。她更相信眼见为实的道理。因此有条件时,会自己亲自来瞧一瞧,即使没办法时时刻刻关注,也会冷不丁地派遣一位“钦差”来看看。有什么做得不太妥当的地方,她会叫大盛魁立刻改过。
如今闹上这么一场,想来马上公主那边就知道了。